早前網上閒逛,看見舞台劇《聖訴》宣傳的句子"在懷疑的同時,我們是否早已失去了相信的勇氣? 我們無知,我們偏愛亦偏見,真相從來都不重要,我們都堅信自己是對的。"就對這故事上了心,在學校看見它的電影版本,決定在入場之前,先看看它。也許因為是以舞台劇劇本再改編的,所以故事情節不算豐富,內容簡單,可以說就是很平常的故事,但它的主題很清晰,而且對白很"到肉",以人皆有的"doubt"這一命題貫穿全劇,到最後也沒有給予"答案",而是在觀者心中留下了漣漪,整部電影出現的場景不多,但它的畫面拍得很美,雖然主要是單色,但出來的效果令人眼前一亮,看似平平無奇,故事人物們也沒有太多激烈的衝突,但淡淡的氣氛中卻呈現出了震盪人心的張力,令我久久無法回神。主要出場人物也只有4人卻不會感到單調,這完全是看演出者演技的示範作呢。
故事主要圍繞校長與神父之間懷疑與被懷疑而展開,而故事的發展,也隨著成為證人的關鍵人物 -- 修女與孩子的媽媽所給予的"見證",而產生變化。她們說了什麼,沒有說什麼,卻奇異地,成了校長與神父各自為自己辯護的理據。校長按自己的經驗/直覺/對自己看人眼光的自信,在沒有直實憑證下堅信神父犯下罪行,要求神父承認; 而神父在被質疑時,出於不知名的理由而有所隱瞞,無法為自己辯解,是有理說不清或是心中有鬼? 說實在的,神父的一些行為舉止也的確令人產生疑問... 到底,神父作了什麼? 作為觀眾,我們看不到他實際有犯下被懷疑的,一切也只是一些蛛絲馬跡而已,這些足以成為指證了嗎? 個人覺得是不足夠的,但說完全沒有可疑嗎? 卻又不然。真相是什麼沒有人可以肯定,信證據? 信感覺? 信自己? 信別人? 明明是主觀想法,卻成了別人作了什麼的證言,明明只看到了局部,卻可以推算出全貌,日常中類似的例子,其實很多,這樣對生活中人事的懷疑,只要生成了,便難以輕易擺脫,而我們的腦袋,也就會適時地自我補完,為我們的疑問,提供自我感覺良好的,可以合理說服自己/別人的支持點。自此,就像生了根一般,揮之不去,直到它成了我們心中的"真理"。
看著故事,心中也在不斷反問自己,平日,有多少的時候,自覺不自覺地,成了懷疑者,成了造謠者? 說出來的意思,與自己想要表達的,與被對方所理解的,到底有著多大的差距? 而我們口中的猜疑之言,卻有時會成了指證別人的證言,看著故事中的人,不覺想起那年那月的一場夢魘... 八卦是罪嗎? 是的,而它的破壞力,比你所以為的,更為深遠巨大... 神父說,將羽毛全收回來! 可是,已經隨風飛舞不知去向的羽毛,要如何完整回收?看著那象徵謠言,在空中漫天飛舞的羽毛,飛向不同的角落,那漂亮的畫面,不覺令人心虛... 看似釋放了自由了,卻延伸著不同的有形無形影響... 如果說八卦是人的天性,那這一切,何時了?
我堅持我所確定的,即使我沒有任何的憑證... 是盲目不理性嗎? 但心中那份不妥當感,又所為何來? 否定它,忽視它,是會令生活簡單輕易些,但這是我所希望的嗎? 我們總愛在不確定中追求確定,但所謂的確定又是不是真理真相所在? 還是這只是我們單方片面的想法,以主觀當作客觀,太快審判他人而缺乏自我審視的結果? 成為懷疑者,實在太容易了,因為"懷疑使人連成一線,即使迷失了,也不是孤單一人",當周圍也是懷疑者,懷疑,便易於被接受成為理所當然的存在。懷疑是不好的嗎? 但沒有經過疑問而被堅定的相信,只是隨意的"信",根本不是真正的相信。懷疑與相信,也許是一面相互的鏡子,無法獨立存在,它們有著同樣巨大的力量,左右著我們的信念,每一次,也在考驗著我們的心。也許很多我們在說的“相信”,根本不是同一回事,也許連所信的細節也未想清楚。當懷疑不請自來,才是我們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“相信”及所相信的是什麼之時。只是,那絕不是易過的關卡,沒有足夠的勇氣的話,就只會被我們忽略一旁,直到成為不得不面對的陰影之時。
平日裡,我如何看你,在我為你的行為下了判斷之時,已然定案,當中有沒有誤會,有沒有誤解,有沒有武斷? 也許。但在當下我的主觀想法下,這是不重要的,只有當我願意去重新評估面前人之時,這,才會成為需要處理的東西。一方不斷的辯解,一方不斷的反駁,只有人說,沒有人聽,又何來理解? 得出的結果是真相嗎? 或只是一場自欺? 人與人間最大的阻隔,正是那不斷的自說自話自我說服。看完了電影,想著校長最後一幕不能自己的崩潰痛哭,很難過。當我們為了堅持心中相信的東西而拋棄了部份的自己,這還是我嗎? 看似守住了堅信的,但留給自己面對的,是怎麼樣的一份難堪?
深切反省。